哈维尔 - 1990年新年致辞

瓦茨拉夫€€哈维尔(Václav Havel)，剧作家、哲学家、捷克共和国前总统。作品有《乞丐的歌舞剧》、《无权利者的权利》、《给奥尔嘉的信》、《哈维尔自传》、《反符码》等。不管是在1989年走向民主的进程中，还是在以后多年捷克的国家生活中，他都扮演了核心角色。直到去世前，他仍保存着自己始终未变的身份：1名异见人士。哈维尔敏感于当代世界的分崩离析。在这个世界中，1个人很容易有各种脱节、分裂、剧变却不以为意。而哈维尔的珍贵在于，他是1个有勇气的践行者。他以行动贯彻了他的思想，他的终点与出发点1致，他的生命保有了贯穿1致的东西。

亲爱的同胞们：

　　40年来每逢今天，你们都从我的前任那里听到同1个主题的不同变化：有关我们的国家多么繁华，我们生产了多少百万吨的钢，我们现在是多么幸福，我们如何信任我们的政府，和我们面临的前程多么光辉灿烂。

我相信你们让我担当此职，其实不是要我将这样的谎言向你们重复。我们的国家其实不繁华。我们民族巨大的创造力和精烘焙工作服订做
神潜能并没有得到有效的发挥。全部工业部门生产着人们不感兴趣的东西，而我们所需要的东西却10分匮乏。1个自称属于劳动人民的国家，却贬损和剥削劳动国外超市的工作服
者。我们陈腐的经济制度正在浪费我们可能有的1点能源。1个曾以其公民的教育水准高而自豪的国家现在却因教育投资过少而降到了世界的第72位。我们污染了先人馈赠给我们的土地、河流、森林，其破坏的程度在欧洲是最为严重的。我们国家成年人的死亡比大多数别的欧洲国家都来得更早。

请允许我提供1点个人的视察。最近我去布拉迪斯拉发，在飞机上我抽点时间从窗口往外看。我看见斯洛伐那夫化工联合企业和紧挨着它的巨大的柏特索加住宅区。这幅情形足以令我明白，数10年内我们国家的领导人历来没有也不打算从他们乘坐的飞机窗口往外看1眼。缘此，乃至其实不需要统计数据，我也能更快更深地明白我们已堕入1个怎样的地步。但是所有这些还不是主要的问题。最糟的是我们生活在1个道德上被污染的环境当中。我们都是道德上的病人，由于我们习惯于口是心非。我们学会了不去相信任何东西，学会了相互否定及仅仅关注自己。这样1些概念如爱、友谊、怜悯、谦卑或宽恕失去了它们的深度和尺度，对许多人来讲，们们仅仅代表了心理学意义上的怪癖，或相当于来自古代的早已过时的祝辞，在电脑和太空时期显得非常滑稽。我们当中很少有人大声喊出，有权者其实不是无所不能的；并且那些生产没有污染和高质量食品的特殊农场，应将其产品送到学校、有孩子的家庭和医院，如果我们的农业不能向所有的人提供这些东西的话。我们的前政权，以其狂妄自和偏狭的意识形态，将人缩减成1种生产力和相当于1个生产工具。这样做极大地伤害了他们的本来面貌和他们的相互关系。它将那些65工作服
有才华和有自主性的人们，在自己的土地上熟练地工作的人们，驱逐至某些巨大畸型、喧闹、有刺鼻臭味的机器旁边，沦为其齿轮和螺丝钉。这不过是渐渐地但却无各部门试工作服通知
情地磨损这个政权本身和其全部齿轮和螺丝钉。

当我谈及我们被污染的道德氛围时，我其实不仅仅触及那些吃不受污染的蔬菜和不从窗户外看1眼的人士。我说的是我们全部。我们都变得习惯于极权主义制度，将其作为1个不可更改的事实来加以接受，因此帮助了它，令其永存。换句话来讲，我们所有的人€€€€固然是在不同程度上€€€€得为这个极权主义机器的运行承当责任；我们当中没有人仅仅是牺牲品，我们也都是它的共谋者。

我为何说这些？ 如果把前40年留下来的不幸遗产理解为与我们自己绝不相干的某件东西，那是非常不明智的，相反，我们必须承认这项遗产是我们对自己所犯下的1桩罪过。如果我们接受这样的解释，那末我们就可以明白该由我们每个人来为此做点甚么。我们不能将每件事都归咎于前统治者，不但是由于这样做不真实，而且也会削弱今天我们每一个人所要面对的责任，即主动地、自由地、理性地、迅速地采取行动。让我们不要受此蒙蔽：即便是世界上最好的政府、国会和总统，都不可能单靠他们的气力取得成功。一样不能期望仅仅是这些人能挽救天下。自由和民主包括参与，因此是所有人的责任。如果我们意想到这1点，那末，所有由新的捷克斯洛伐克社会所继承的可怕事物便显得不那末可怕。因此，希望也会回到我们的心里。

我们已作出了可观的调剂，具有了1定的基础。最近1个时期€€€€特别是过去6周的和平革命€€€€已表明， 在我们迫于环境不能不带上的冷漠面具背后，存在着巨大的、富有人性和道德气力的精神潜能和公民水准。每当有人果断地宣称我们将会这样或那样时，我总是提出社会是1个10分奥妙的存在，仅仅相信出现在你眼前的东西是远远不够的。我很高兴我这话并没有说错。的确，这些唾面自干的、饱受羞辱的、怀疑主义的和近乎犬马主义的捷克斯洛伐克公民找到了那种巨大的气力，在数周以内，以文明和平的方式，摆脱了自己身上的极权主义桎梏，令众人注视和称奇。我们也无妨反问自己：历来没有在另外1种制度下生活过的青年人，是从甚么地方开始对真实的寻求、对自由思想的酷爱、具有政治上的理想和公民的勇气及眼光呢？ 他们的父母€€€€被认为是迷失的1代€€€€是如何和他们的孩子走到1起的呢？ 怎样会有那末多人在不需要任何建议或唆使的情况下，立刻领略到去做甚么呢？

我想我们目前的处境中富有希望的这1面有两个主要缘由：首先，人决不单单是这个实际世界的产物，而是能够将本身与某种更高的东西联系起来，虽然这个实际世界试图1步步抹杀人们的这类能力；第2，我们民族的人性主义和民主的传统(人们常常空洞地谈论它们)，依然沉睡在人们意识深处；难以发觉地从上1代传至下1代，这使得我们每一个人能及时地发现它们并将之转变成行动。

但是，我们也不能不为今天的自由付出代价。许多人于50年代死于狱中，很多人遭枪决；上千上百的人们的生活遭到破坏，大量有才华的人被迫离开了这个国家。那些在第2次世界大战中献身于民族荣誉的人，那些反抗极权主义的统治惨遭迫害的人，那些仅仅想保持自己本来面貌和自由地思想却蒙受不幸的人们，我们应当记取它们，记取它们以这样那样的方式为今天的自己所付出的代价。自主的法庭应当不受干扰地审查对种种迫害负有责任的人，使我们的过去真相大白。

我们也应牢记其他的民族为其目前的自由付出的乃至是更昂贵的代价，其实也是间接地为我们所付出的。在匈牙利、波兰、东德曾血流成河，不久前在罗马尼亚又产生了这类可怕的情况。一样，苏联境内的各民族也曾抛洒热血，这些都不能忘记。首先每个人类成员的受苦和其他人类成员相干联；更重要的是，这些巨大的牺牲构成了今天的自由的悲剧背景，也带来了苏联阵营内部各民族的逐渐解放。它们也构成了我们自己新建立的自由的背景：没有苏联、波兰、匈牙利和东德的变化，我们国家的情况也不会像这样。抑或即便改变，也不会具有如此1个和平的进程。

我们享有有益的国际环境，这是事实，但其实不是说在最近几周以内有人直接给我们提供支援。几百年来，捷克和斯洛伐克民族始终依托自己，而不是依赖强国和强权的支援。在我看来，这构成了我们目前巨大的宝贵财富。其中包括了这样的希望，今后我们可以避免于因受人恩惠带来的麻烦。现在依托我们本身这个希望能否实现，我们公民的、民族的、政治上的自信能否以1个新的历史姿态复苏，全看我们的努力了。

自信其实不是自负。恰恰相反，只有真正自信的人或民族，才能聆听他人，同等地接受他人，宽恕其敌人和为自己的罪过感到悔恨。让我们把这类自信带进我们的共同的社会生活当中，带到我们的国际舞台上的行动方式当中。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恢复自尊，恢复对他人的尊重和对其他民族的尊重。

我们的国家将永久不再成为1个附属国或与其他国家关系恶化。的确，我们必须从别国那里接受和学习许多东西，但这必须是同等互助的那种关系。我们第1任总统写道：“要耶稣，不要凯撒。”这是继承了我们的哲学家赫尔斯基(Chelcicky)和科明纽斯(Comenius)的传统。我说我们现在正有1个机会将这个思想发扬光大，并将其作为1个新的因素引进至欧洲和全球政治当中。如果这是我们所需要的话，我们国家正可以持久地令仁爱、理解、精神及理想气力得以焕发。这正是我们苏州做工作服的服装厂
对国际政治所能作出的特殊的贡献。　　

马萨里克将政治建立道德的基础之上。让我们努力在1个崭新的时期和以1种崭新的方式重新恢复这个政治概念。让我们教导自己和教导他人，政治是人们表达为社会谋福利的要求，而不是对社会的欺骗或劫掠。让我们教导自己和教导他人，政治不单单是1门模棱两可的艺术，它更多是1门坚持原则的艺术，1门改进世界和我们本身的艺术。

我们是1个小国家，但曾是欧洲精神文化重镇。为何我们不可以再恢复到从前？如果我们还需要他人的帮助，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回报吗？€€那些从前危害我们的人€€€€不往飞机的窗户外张望1眼和吃特殊供应的人们€€€€或许仍在周围并制造污染，但他们不再是我们的主要敌人。那些国际上的危害气力也不是我们的主要敌人。今天我们的主要敌人是我们自己的恶习：漠视公德、空虚、个人野心、自私和相互倾轧。主要的斗争将不能不在这个领域中进行。

我们将举行自由选举和自由竞选活动。让我们不要使得这项活动给我们和平革命的洁净面貌抹黑。不要由于我们变得纠缠于权利纷争而马上失去刚刚赢得的国际社会的同情。不要再在服务于社会的虚假名义下行个人私利之实。其实，现在是哪一个党派、团体赢得选举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工装制作
是将我们当中在道德、公民意识、政治专业方面最优秀的人推举出来，而不论他们的政治背景。我们国家未来的政策和声望取决于我们选出甚么样的人来和稍候选择的代议机构。

总之，我希望自己是1名少空谈多做实事的人。不但要从我乘坐的飞机窗户上朝外看，而且首先并且更重要的是常常出现在你们当中并耐心肠聆听你们的声音。

人们或许会询问我所梦想的共和国究竟是甚么面貌。请允许我回答：我梦想的是1个独立、自信、民主、具有繁华的经济和社会公正的共和国，简言之，是服务于个人并因此希望个人也来为其服务的富有人性的共和国。在这个共和国内，人们都受过完全的、良好的教育。要想解决人为的、经济的、环境的或政治方面的任何问题，1定要有具有优秀素质的人。

我的最杰出的前任马萨里克以伟大的捷克教育家科明纽斯的1句话来作为他第1次报告的开头。请允许我借用这句话并辅之以我自己的语言来结束我的第1次演讲：人民，你们的政府还给你们了！　　　　　　　　　　　　　　　　　　　　　　

1990年1月